“有没有人来买我的火柴啊——”

【钢琴家】起风了

上尉/钢琴家,斜线无意义

这次是我自己写的了

——我终将青春还给了他 连同指尖弹出的盛夏 心之所动 就随风去吧

【OOC/人物定向偏差】【原著时间线】【部分同人二设】【少量倒叙/闪回】【清水虐】【慢热】【BE】

Wladyslaw Szpilman仍然做噩梦,尽管那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已经在十几年前终结了。梦里会有残破的街道,堆积如山的尸体,哭号的孩童,还有震耳欲聋的枪声。

他仍然会每天弹钢琴,在国家电台,就像战前一样。他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。

他的生活很好——表面很好。那一场人类史上空前绝后的灾难也变得有些陌生而,那些画面又那样真实,像一场持续了五年的噩梦,不断地相遇,离别,重逢,然后永远地失去。

他的睡眠很浅,甚至可能在半夜被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月光惊醒。没有人能在他身边安慰他,曾经有过,现在没有,将来……

也大概不会有了吧。他在弹奏第一叙事曲的时候莫名地喟叹。

他不止一次徒劳地祈求上帝再给他一次机会,他后悔没有更好地了解所有他身边的人。爸爸,妈妈,Halina,Dorota,还有威廉·豪斯菲尔德上尉——

——“不要感谢我,感谢上帝。是他让我们活了下来。这就是我们要信仰他的原因。”

他怀念那些蜷缩在狭小的阁楼里,等待着豪斯菲尔德上尉皮靴踏在地板上有节奏的坚实声响,然后接过面包,牛奶,甚至火腿的日子。

他的衣柜里挂着一件纳粹的军服大衣,没有多少人见过,也没有多少人问过。

他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,对于这件衣服的无人问津。

他通常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结,毕竟他没什么心情坐在床上把自己隐秘的情感梳理地一清二楚。他害怕发现自己正在对自己隐瞒着什么。

 

“喂,你要找的那个德国人……”

Wladyslaw的手指在琴键上空停滞了一秒,然后流畅地继续弹了下去。那位犹太音乐家注意到,原本是小快板的节奏,被他直接修改成了快板。作为半专业的一位音乐家,他不得不承认这不太适合莫扎特的曲子,但同时他也佩服钢琴家灵活敏捷的手指以及炉火纯青的技艺——即使在这么快的速度中他依然连一个装饰音都没有落下。

“继续说。”一曲终了钢琴家站起身来,修长的手指很随意地搭在琴键上。“那个德国人……”

音乐家清了清嗓子。“他叫威廉·豪森菲尔德上尉,1952年死于斯大林战犯劳改营。”

四年之前。Wladyslaw很镇静地计算着,似乎他早已料到这结局。

“他现在在哪?”钢琴家出人意料的平和。

音乐家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。Wladyslaw这才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愚蠢。

“不不不……我是说,他的坟墓在哪。”

“就和当月死的战犯一起埋在了劳改营后面的空地上。苏联怎么会给纳粹战犯修坟墓呢。”

Wladyslaw试图反驳,但他最终勉强点了点头。“他不是纳粹战犯。”他只敢对自己说。

豪森菲尔德上尉……他的归宿竟然是这样?

钢琴家忽然对军官感到一丝疏离。是啊,他从来没有叫过他的教名“威廉”,更从未以姓氏相称过。他只会对他说“你”,就像数月以来军官只称呼他“犹太人”一样。

我是个犹太人,Wladyslaw很轻微地眨了一下眼。他并未深究这句话的突然出现有何深意。他犹太式的五官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了雕塑般的轮廓——更多的是战乱和岁月留下的痕迹。五年生不如死的生活……

他失去了一切。现在只有嫁做人妇的Dorota是他过去的唯一见证人。钢琴家又眨了眨眼。或许是灰尘的作用,他的眼睛有些欲哭无泪的干涩。

“你能带我去吗。”听起来像是请求,但语气中明明白白写满了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
音乐家耸耸肩。“那好吧……既然你执意要去,我或许可以……带你去苏联。”

 

苏联,真好。

他联想到今年早些时候的波兹南事件,微微摇了摇头。

Szpilman这个名字在西伯利亚的大地上也是妇孺皆知。他礼貌谦逊地微笑着,不时用生硬的俄语向在阳台上疯狂挥舞着手帕的少女问好。

他根本没有心情在意更多。西伯利亚真冷,他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。

没有德国的军服暖和。当然了,那是在华沙,不是更北方的西伯利亚大平原。

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。我是犹太人,他对自己说。

“哼,可笑。”身边的司机突然冷笑了一声,不知道针对的谁,也许是车窗外的乞丐。但Wladyslaw觉得他像是在嘲笑自己。纳粹曾经把他像畜生一样——不,比对待畜生还要狠毒残暴——对待的理由,居然被他用作制止自己怀念威廉的借口。的确可笑。

“威廉”?

他仍感到生疏。

豪森菲尔德上尉。

于是,很自然地,他的形象就浮现出来。典型的日耳曼式面孔,硬朗的面部线条,深邃的蓝眼睛,梳得整整齐齐的金发,笔挺的军装,还有《月光奏鸣曲》。

……

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
“我是……我曾经是钢琴家。”

“嗯,钢琴家。”德国军官咀嚼着这个词汇。

Wladyslaw站在原地,生死未卜的危机感吞噬着他的理智。

“来吧。”军官在微弱的光线中以眼神示意他。钢琴家不确定,但近乎固执地相信军官在阴影中戏谑地笑了一下——他从未见过威廉笑,不是吗?

因为这个问题,他暂时从回忆中脱离出来,并且惊叹于自己对于“威廉”这个称呼坦然的接受。他现在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。

他会叫我Wladyslaw吗?钢琴家看向窗外愈加荒凉的景色。

我想我不会知道了。

他确信自己流泪了。

“到了,先生。你能进去吗?”

Wladyslaw是受邀为战俘演奏钢琴曲的。诚然,一位犹太艺术家为纳粹战犯演奏的确很……讽刺。但他此行的目的不止于此。只是他不愿承认,他此行的目的根本不在此。

他是来找威廉的。

战犯营里一片苍白的死寂,这让他联想到集中营——自己的家人惨死其中。那些曾经凶神恶煞飞扬跋扈的军官,现在都面黄肌瘦,蜷缩在单薄的囚服中瑟瑟发抖。

事过境迁。Wladyslaw轻声叹息。我们可以选择原谅,但不能选择遗忘。

……

演奏完之后,他沉默着走下简陋的“舞台”。有一个人突然从身后用德语叫住他:“喂,你是Szpilman?”

钢琴家下意识地回头,并点点头。“我是。”

“你认识威廉?威廉·豪森菲尔德上尉。”那个高个子的德国人站起来,“威廉想找你。他一直想找你。但是……他前几年死了。你知道的。他中风了,死于胸主动脉破裂之类的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他低头苦笑了一下。

“他留了东西给你。他的日记。”

Wladyslaw还未回应,一个士兵凶神恶煞地呵斥了那军人几句——苏联人听不懂德语。

“我会来拿的。”钢琴家依然平静地回应道,声线依然如十二年前般温柔。

 

他,终于,在恳求了无数遍管理层之后,拿到了威廉的日记。牛皮的封面,泛黄的纸张,里面有污损和——是的,甚至血迹。Wladyslaw尽量不去想象血渍是如何沾到日记本上面的。他的字很好看,虽然没有格子但依然整齐——这大概就是军人吧。里面夹了一张纸,Wladyslaw展开看,是g小调第一叙事曲的谱子,上面标记了许许多多的符号和注解。

他在回华沙的火车上翻阅着残破的纸页,里面记载了每天在他身边发生的很多事。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“一个犹太钢琴家”“个子很高,但是病态的瘦”“他弹了g小调第一叙事曲——真的不错”“……”(他看到,有一行字,似乎是“我很喜欢他”,但是被划掉了——Wladyslaw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——他尽量不去想。)

里面对他的评价很高,在言辞之中不时地表现出遇到知音的欣喜。而且,他每天都有记载某些事情。

“今天下午X点XX分没有其他事务,给犹太人送面包”

“今天送来了新的果酱,给犹太人送面包及果酱”

“……”

Wladyslaw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沾到日记本上——它已经足够脆弱了。

1947年之后的日记愈发短小与潦草。据有关人员介绍,威廉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中风。他硬朗清晰的笔迹开始变成颤抖着爬行的拉丁字母,行列开始歪斜,开始大片的出现殷红的污渍,记日记的日期开始间断。钢琴家不知道是怎样控制住自己读完这本日记的——他的捧着手大概和当年威廉写日记的手一样不稳。

最后一页,几乎全是红的,纸页皱巴巴的,还微微散发着血腥味,最开始的字迹还能勉强辨认出来

1952年8月13日

亲爱的Szpilman【划掉了】Wladyslaw【很轻微地在字上画了一条曲线】钢琴家,犹太人:

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。我希望你能拿到这本日记。我快要死了,原谅一个将死之人的语无伦次吧,Wladyslaw。是的,我知道你叫Wladyslaw。你很了不起,我很幸运能认识你。你将来【划掉】你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家。请继续走下去。就算是为了我【全部划掉,而且涂了很多次,但由于他写字的力气太小了,钢琴家还是认出来了】【后面全部是模糊的字迹,显然浸湿纸页不仅仅是血液,应该还有泪水——读者继续努力地读下去】我很后悔,后悔很多事情。请你告诉我们的【划掉】你的后人,不要忘记这些事。

最后一行完全看不清了,但是他笔力意外的大,Wladyslaw可以从纸的另一面感知到笔触。于是,他像一个盲人一样,用他在琴键上飞舞的敏感的手指去触碰那一行字,把它写出来,然后翻到纸的另一面,对着车窗外的阳光,阅读威廉留下的遗言。

是波兰语,上帝知道他是怎么学的,在哪里学的波兰语。

Wladyslaw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泪,反复默念着这句话。还好同车厢的那位音乐家打着呼噜,睡得很沉。

Władysław, Kocham cię.

Wladyslaw,我爱你。

--完-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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